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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的面目---林清玄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在赤道,一位小学老师努力地给儿童说明"雪"的形态,但不管他怎么说,儿童也不能明白。
  老师说:雪是纯白的东西。
  儿童就猜测:雪是像盐一样。
  老师说:雪是冷的东西。
  儿童就猜测:雪是像冰淇淋一样。
  老师说:雪是粗粗的东西。
  儿童就猜测:雪是像砂子一样。
  老师始终不能告诉孩子雪是什么,最后,他考试的时候,出了"雪"的题目,结果有几个儿童这样回答:"雪是淡黄色,味道又冷又咸的砂。"
  这个故事使我们知道,有一些事物的真相,用言语是无法表白的,对于没有看过雪的人,我们很难让他知道雪,像雪这种可看的、有形象的事物都无法明明白白过。
  那么,对于无声无色、没有形象、不可捕捉的心念,如何能够清楚地表达呢?
  我们要知道雪,只有自己到有雪的国度。
  我们要听黄莺的歌声,就要坐到有黄莺的树下。
  我们要闻夜来香的清气,只有夜晚走到有花的庭院去。
  那些写着最热烈优美情书的,不一定是最爱我们的人;那些陪我们喝酒吃肉搭肩拍胸的,不一定是真朋友;那些嘴里说着仁义道德的,不一定有人格的馨香;那些签了约的字据呀,也有抛弃与撕毁的时候!
  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事物都是语言文字难以形容与表现的。
  就像我们站在雪中,什么也不必说,就知道雪了。 
  雪,冷面清明,纯净优美,在某一个层次上像极了我们的心。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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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枫下拾英 / 心灵感悟 / [好文欣赏]我觉得很不错的文章,和大家一起欣赏,有些文字需要泡杯香茗,细细的品尝^-^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人们一思索,上帝就发笑---米兰·昆德拉
    (按:我们远离故乡的华人,应该学习犹太人的什么?)
    昆德拉一九八五年五月获耶路撒冷文学奖,本文为昆德拉在典礼中讲词摘录。

    以色列将其最重要的奖项保留给世界文学,绝非偶然,而是传统使然。那些伟大的犹太先人,长期流亡在外,他们所着眼的欧洲也因而是超越国界的。对他们而言,"欧 洲"的意义不在于疆域,而在于文化。尽管欧洲的凶蛮暴行曾叫犹太人伤心绝望,但是他们对欧洲文化的信念始终如一。所以我说,以色列这块小小的土地,这个失而复得的家园,才是欧洲真正的心脏。这是个奇异的心脏,长在母体之外。   

    今天我来领这个以耶路撒冷命名,以伟大犹太精神为依归的奖项,心中充满了异样的 激动。我是以"小说家"的身份来领奖的。不是"作家"。法国文豪福楼拜曾经说过,小说家的任务就是力求从作品后面消失。他不能当公众人物。然而,在我们这个大众传播极 为发达的时代,往往相反,作品消失在小说家的形象背后了。固然,今天无人能够彻底避免曝光,福楼拜的警告仍不啻是适时的警告:如果一个小说家想成为公众人物,受害 的终归是他的作品。这些小说,人们充其量只能当是他的行动、宣言、政见的附庸。

    小说家不是代言人。严格说来,他甚至不应为自己的信念说话。当托尔斯泰构思《安 娜.卡列尼娜》的初稿时,他心中的安娜是个极不可爱的女人,她的凄惨下场似乎是罪有 应得。这当然跟我们看到的定稿大相径庭。这当中并非托氏的道德观念有所改变,而是他听到了道德以外的一种声音。我姑且称之为"小说的智慧"。所有真正的小说家都聆听 这超自然的声音。因此,伟大的小说里蕴藏的智慧总比它的创作者多。认为自己比其作 品更有洞察力的作家不如索性改行。   

    可是,这"小说的智慧"究竟从而来?所谓"小说"又是怎么回事?我很喜欢一句犹太谚语:"人们一思索,上帝就发笑"。这句谚语带给我灵感,我常想象拉伯雷(Francois Rabelais)有一天突然听到上帝的笑声,欧洲第一部伟大的小说就呱呱坠地了。小说艺 术就是上帝笑声的回响。   

    为什么人们一思索,上帝就发笑呢?因为人们愈思索,真理离他愈远。人们愈思索,人与人之间的思想距离就愈远。因为人从来就跟他想象中的自己不一样。当人们从中世 纪迈入现代社会的门槛,他终于看到自己的真面目:堂.吉诃德左思右想,他的仆役桑丘也左思右想。他们不但末曾看透世界,连自身都无法看清。欧洲最早期的小说家却看到了人类的新处境,从而建立起一种新的艺术,那就是小说艺术。   

    十六世纪法国修士、医师兼小说家拉伯雷替法语创造了不少新词汇,一直沿用至今。可惜有一字被人们遗忘了。这就是源出希腊文的Agelaste,意指那些不懂得笑,毫无幽 默感人。拉伯雷对这些人即厌恶又惧怕。他们的迫害,几乎使他放弃写作。小说家跟这 群不懂得笑的家伙毫无妥协余地。因为他们从末听过上帝的笑声,自认掌握绝对真理, 根正苗壮,又认为人人都得"统一思想"。然而,"个人"之所以有别于"人人",正因为他 窥破了"绝对真理"和"千年一面"的神话。小说是个人发挥想象的乐园。那里没有人拥有 真理,但人人有被了解的权利。在过去四百年间,西欧个性主义的诞生和发展,就是以小说艺术为先导。   

    巴汝奇是欧洲第一位伟大小说的主人翁。他是拉伯雷《巨人传》的主角。在这部小说 的第三卷里,巴汝奇最大的困扰是:到底要不要结婚?他四出云游,遍寻良医、预言家、教授、诗人、哲人,这些专家们又引用希波克拉底、亚里士多德、荷马、赫拉克利特和柏拉图。可惜尽管穷经皓首,到头来巴汝奇形怪状还是决定不了应否结婚。我们这些读者也下不了结论。当然到最后,我们已经从所有不同的角度,衡量过主人翁这个即滑稽又严肃的处境了。

    拉伯雷这一番旁征博引,与笛卡儿式的论证虽然同样伟大,性质却不尽相同。小说的 母体虽穷理尽性,而是幽默。   

    欧洲历史最大的失败之一就是它对于小说艺术的精神,其所提示的新知识,及其独立发展的传统,一无所知。小说艺术其实正代表了欧洲的艺术精神。这门受上帝笑声启发 而诞生的艺术,并不负有宣传、推理的使命,恰恰相反。它象佩内洛碧(Penelope)那样,每晚都把神学家、哲学家精心纺织的花毯拆骨扬线。   

    近年来,指责十八世纪已经成为一种时尚。我们常常听到这类老生常谈:"俄国极权主义的恶果是西欧种植的,尤其是启蒙运动的无神论理性主义,及理性万能的信念。"我不够资格跟指责伏尔泰得为苏联集中营负责的人争辩。但是我完全有资格说十八世纪不仅仅是属于卢梭、伏尔泰、霍尔巴哈的,它也属于(甚至可能是全部)费尔丁、斯特恩、歌德和勒卢的。"   

    十八世纪的小说之中,我最喜欢劳伦斯.斯特恩的作品《项迪传》。这是一部奇特的小说。斯特恩在小说的开端,描述主人翁开始在母体里骚动那一夜。走笔之际,斯特恩突来灵感,使他想起另外一个故事。随后上百篇幅里,小说的主角居然被遗忘了。这种写作技巧看起来好象是在耍花枪。作为一种艺术,技巧决不仅仅在于耍花枪。无论有意 还是无意,每一部小说都要回答这个问题?quot;人的存在究竟是什么?其真意何在?"  

    斯特恩同时代的费尔丁认为答案在于行动和大结局。斯特恩的小说答案却完全不同:答案不在行动和大结局,而是行动的阻滞中断。   

    因此,也许可以说,小说跟哲学有过间接但重要的对话。十八世纪的理性主义不就奠定于莱布尼兹的名言:"凡存在皆合理。"   

    当时的科学界基于这样的理念,积极去寻求每样事物存在的理由。他们认为。凡物都可计算和解释。人要生存得有价值,就得弃绝一切没有理性的行为。所为的传记都是这么写的:生活总是充满了起因和后果,成功与失败。人类焦虑地看着这连锁反应急剧地 奔向死亡的终点。   

    斯特恩的小说矫正了这种连琐反应的方程式。他并不从行为因果着眼,而是从行为的 终点着手。在因果之间的桥梁断裂时,他优哉游哉地云游寻找。看斯特恩的小说,人的存在及其真意何在要到离题万丈的枝节上去寻找。这些东西都是无法计算的,毫无道理 可言。跟莱布尼兹大异其趣。   

    评价一个时代精神不能光从思想和理论概念着手,必须考虑到那个时代的艺术,特别是小说艺术。十九世纪蒸汽机问世时,黑格尔坚信他已经掌握了世界历史的精神。但是 福楼拜却在大谈人类的愚昧。我认为那是十九世纪思想界最伟大的创见。   

    当然,早在福楼拜之前,人们就知道愚昧。但是由于知识贫乏和教育不足,这里是有差别的。在福楼拜的小说里,愚昧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可怜的爱玛,无论是热恋还是死亡,都跟愚昧结了不解之缘。爱玛死后,郝麦跟布尔尼贤的对话真是愚不可及,好象那 场丧礼上的演说。最使人惊讶的是福楼拜他自己对愚昧的看法。他认为科技昌明、社会进步并没有消灭愚昧,愚昧反而跟随社会进步一起成长!   

    福楼拜着意收集一些流行用语,一般人常用来炫耀自己的醒目和跟得上潮流 。他把这些流行用语编成一本辞典。我们可以从这本辞典里领悟到现代化的愚蠢并不是无知,而是对各种思潮生吞活剥。福楼拜的独到之见对末来世界的影响,比弗洛伊德的学说还要深远。我们可以想象,这个世界可以没有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学说。但是不能没有抗拒各种泛滥思潮的能力。这些洪水般的思潮输入电脑,借助于大众传播媒介,恐怕会凝聚成一股粉碎独立思想和个人创见的势力。这股势力足以窒息欧洲文明。   

    在福楼拜塑造了包法利夫人八十年之后,也就是我们这个世纪的三十年代,另一位伟大的小说家,维也纳人布洛克(Hermann Broch)写下了这么句至理名言:"现代小说英勇地与媚俗的潮流(tideofkitsch)抗争,最终被淹没了。"   

    Kitsch这个字源于上世纪中之德国。它描述不择手段去讨好大多数的心态和做法。既然想要讨好,当然得确认大家喜欢听什么。然后再把自己放到这个即定的模式思潮之中。   

    Kitsch就是把这种有既定模式的愚昧,用美丽的语言和感情把它乔装打扮。甚至连自己都会为这种平庸的思想和感情洒泪。   

    今天,时光又流逝了五十年,布洛克的名言日见其辉。为了讨好大众,引人注目,大众传播的"美学"必然要跟Kitsch同流。在大众传媒无所不在的影响下,我们的美感和道 德观慢慢也Kitsch起来了。现代主义在近代的含义是不墨守成规,反对既定思维模式,决不媚俗取宠。今日之现代主义(通俗的用法称为"新潮")已经融会于大众传媒的洪流之中。所谓"新潮"就得有意图地赶时髦,比任何人更卖力地迎合既定的思维模式。现代主义套上了媚俗的外衣。这件外衣就叫Kitsch。   

    那些不懂得笑,毫无幽默感的人,不但墨守成规,而且媚俗取宠。他们是艺术的大敌。正如我强调过的,这种艺术是上帝笑声的回响。在这个艺术领域里没有人掌握绝对真理,人人都有被了解的权利。这个自由想象的王国是跟现代欧洲文明一起诞生的。当然,这是非常理想化的欧洲,或者说是人们梦想中的欧洲。我们常常背叛这个梦想,可也正是靠它把我们凝聚在一起。这股凝聚力已经超越欧洲地域的界限。我们都知道,这个宽宏的领域(无论是小说的想象,还是欧洲的实体)是极其脆弱的,极易夭折的。 那些既不会笑又毫无幽默感的家伙老是虎视眈眈盯着我们。   

    在这个饱受战火蹂躏的城市里,我一再重申小说艺术。我想,诸位大概已经明白我的苦心。我并不是回避谈论大家都认为重要的问题。我觉得今天欧洲文明内外交困。 欧洲文明的珍贵遗产--独立思想、个人创见和神圣的隐私生活都受到威胁。对我来说,个人主义这个欧洲文明的精髓,只能珍藏在小说历史的宝盒里。我想把这篇答谢辞归 功于小说的智慧。我不应再饶舌了。我似乎忘记了,上帝看见我在这儿煞有介事地思 索演讲,他正在一边发笑。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我有一个梦想---马丁·路德·金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马丁·路德·金(公元1929—1968年),美国黑人律师,著名黑人民权运动领袖。一生曾三次被捕,三次被行刺,1964年获诺贝尔和平奖。1968年被种族主义分子枪杀。他被誉为近百年来八大最具有说服力的演说家之一。1963年他领导25万人向华盛顿进军“大游行”,为黑人争取自由平等和就业。马丁·路德·金在游行集会上发表了这篇著名演说。
        (录自中国文史出版社《世纪档案》)

      今天,我高兴地同大家一起,参加这次将成为我国历史上为了争取自由而举行的最伟大的示威集会。
        100年前,一位伟大的美国人——今天我们就站在他象征性的身影下——签署了《解放宣言》。这项重要法令的颁布,对于千百万灼烤于非正义残焰中的黑奴,犹如带来希望之光的硕大灯塔,恰似结束漫漫长夜禁锢的欢畅黎明。
        然而,100年后,黑人依然没有获得自由。100年后,黑人依然悲惨地蹒跚于种族隔离和种族歧视的枷锁之下。100年后,黑人依然生活在物质繁荣翰海的贫困孤岛上。100年后,黑人依然在美国社会中间向隅而泣,依然感到自己在国土家园中流离漂泊。所以,我们今天来到这里,要把这骇人听闻的情况公诸于众。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来到国家的首都是为了兑现一张支票。我们共和国的缔造者在拟写宪法和独立宣言的辉煌篇章时,就签署了一张每一个美国人都能继承的期票。这张期票向所有人承诺——不论白人还是黑人——都享有不可让渡的生存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权。
        然而,今天美国显然对她的有色公民拖欠着这张期票。美国没有承兑这笔神圣的债务,而是开始给黑人一张空头支票——一张盖着“资金不足”的印戳被退回的支票。但是,我们决不相信正义的银行会破产。我们决不相信这个国家巨大的机会宝库会资金不足。
        因此,我们来兑现这张支票。这张支票将给我们以宝贵的自由和正义的保障。
        我们来到这块圣地还为了提醒美国:现在正是万分紧急的时刻。现在不是从容不迫悠然行事或服用渐进主义镇静剂的时候。现在是实现民主诺言的时候。现在是走出幽暗荒凉的种族隔离深谷,踏上种族平等的阳关大道的时候。现在是使我们国家走出种族不平等的流沙,踏上充满手足之情的磐石的时候。现在是使上帝所有孩子真正享有公正的时候。
        忽视这一时刻的紧迫性,对于国家将会是致命的。自由平等的朗朗秋日不到来,黑人顺情合理哀怨的酷暑就不会过去。1963年不是一个结束,而是一个开端。
        如果国家依然我行我素,那些希望黑人只需出出气就会心满意足的人将大失所望。在黑人得到公民权之前,美国既不会安宁,也不会平静。反抗的旋风将继续震撼我们国家的基石,直至光辉灿烂的正义之日来临。
        但是,对于站在通向正义之宫艰险门槛上的人们,有一些话我必须要说。在我们争取合法地位的过程中,切不要错误行事导致犯罪。我们切不要吞饮仇恨辛酸的苦酒,来解除对于自由的饮渴。
        我们应该永远得体地、纪律严明地进行斗争。我们不能容许我们富有创造性的抗议沦为暴力行动。我们应该不断升华到用灵魂力量对付肉体力量的崇高境界。
        席卷黑人社会的新的奇迹般的战斗精神,不应导致我们对所有白人的不信任——因为许多白人兄弟已经认识到:他们的命运同我们的命运紧密相连,他们的自由同我们的自由休戚相关。他们今天来到这里参加集会就是明证。
        我们不能单独行动。当我们行动时,我们必须保证勇往直前。我们不能后退。有人问热心民权运动的人:“你们什么时候会感到满意?”只要黑人依然是不堪形容的警察暴行恐怖的牺牲品,我们就决不会满意。只要我们在旅途劳顿后,却被公路旁汽车游客旅社和城市旅馆拒之门外,我们就决不会满意。只要黑人的基本活动范围只限于从狭小的黑人居住区到较大的黑人居住区,我们就决不会满意。只要我们的孩子被“仅供白人”的牌子剥夺个性,损毁尊严,我们就决不会满意。只要密西西比州的黑人不能参加选举,纽约州的黑人认为他们与选举毫不相干,我们就决不会满意。不,不,我们不会满意,直至公正似水奔流,正义如泉喷涌。
        我并非没有注意到你们有些人历尽艰难困苦来到这里。你们有些人刚刚走出狭小的牢房。有些人来自因追求自由而遭受迫害风暴袭击和警察暴虐狂飙摧残的地区。你们饱经风霜,历尽苦难。继续努力吧,要相信:无辜受苦终得拯救。
        回到密西西比去吧;回到亚拉巴马去吧;回到南卡罗来纳去吧;回到佐治亚去吧;回到路易斯安那去吧;回到我们北方城市中的贫民窟和黑人居住区去吧。要知道,这种情况能够而且将会改变。我们切不要在绝望的深渊里沉沦。
        朋友们,今天我要对你们说,尽管眼下困难重重,但我依然怀有一个梦。这个梦深深植根于美国梦之中。
        我梦想有一天,这个国家将会奋起,实现其立国信条的真谛:“我们认为这些真理不言而喻:人人生而平等。”
        我梦想有一天,在佐治亚州的红色山岗上,昔日奴隶的儿子能够同昔日奴隶主的儿子同席而坐,亲如手足。
        我梦想有一天,甚至连密西西比州——一个非正义和压迫的热浪逼人的荒漠之州,也会改造成为自由和公正的青青绿洲。
        我梦想有一天,我的四个小女儿将生活在一个不是以皮肤的颜色,而是以品格的优劣作为评判标准的国家里。
        我今天怀有一个梦。
        我梦想有一天,亚拉巴马州会有所改变——尽管该州州长现在仍滔滔不绝地说什么要对联邦法令提出异议和拒绝执行——在那里,黑人儿童能够和白人儿童兄弟姐妹般地携手并行。
        我今天怀有一个梦。
        我梦想有一天,深谷弥合,高山夷平,歧路化坦途,曲径成通衢,上帝的光华再现,普天下生灵共谒。
        这是我们的希望。这是我将带回南方去的信念。有了这个信念,我们就能从绝望之山开采出希望之石。有了这个信念,我们就能把这个国家的嘈杂刺耳的争吵声,变为充满手足之情的悦耳交响曲。有了这个信念,我们就能一同工作,一同祈祷,一同斗争,一同入狱,一同维护自由,因为我们知道,我们终有一天会获得自由。
        到了这一天,上帝的所有孩子都能以新的含义高唱这首歌:
        我的祖国,可爱的自由之邦,我为您歌唱。这是我祖先终老的地方,这是早期移民自豪的地方,让自由之声,响彻每一座山岗。
        如果美国要成为伟大的国家,这一点必须实现。因此,让自由之声响彻新罕布什尔州的巍峨高峰!
        让自由之声响彻纽约州的崇山峻岭!
        让自由之声响彻宾夕法尼亚州的阿勒格尼高峰!
        让自由之声响彻科罗拉多州冰雪皑皑的洛基山!
        让自由之声响彻加利福尼亚州的婀娜群峰!
        不,不仅如此;让自由之声响彻佐治亚州的石山!
        让自由之声响彻田纳西州的望山!
        让自由之声响彻密西西比州的一座座山峰,一个个土丘!
        让自由之声响彻每一个山岗!
        当我们让自由之声轰响,当我们让自由之声响彻每一个大村小庄,每一个州府城镇,我们就能加速这一天的到来。那时,上帝的所有孩子,黑人和白人,犹太教徒和非犹太教徒,耶稣教徒和天主教徒,将能携手同唱那首古老的黑人灵歌:“终于自由了!终于自由了!感谢全能的上帝,我们终于自由了!”
        

       


        附:英文原文
      I have a dreamby martin luther king, jr.delivered on the steps at the lincoln memorial in washingtond.c. on august 28, 1963five score years ago, a great american, in whose symbolic shadowwe stand signed the emancipation proclamation. this momentousdecree came as a great beacon light of hope to millions of negroslaves who had been seared in the flames of withering injustice.it came as a joyous daybreak to end the long night ofcaptivity.but one hundred years later, we must face the tragic fact thatthe negro is still not free. one hundred years later, the lifeof the negro is still sadly crippled by the manacles ofsegregation and the chains of discrimination. one hundred yearslater, the negro lives on a lonely island of poverty in themidst of a vast ocean of material prosperity. one hundred yearslater, the negro is still languishing in the corners of americansociety and finds himself an exile in his own land. so we havecome here today to dramatize an appalling condition.in a sense we have come to our nation's capital to cash a check.when the architects of our republic wrote the magnificent wordsof the constitution and the declaration of independence, theywere signing a promissory note to which every american was tofall heir. this note was a promise that all men would beguarranteed the inalienable rights of life, liberty, and thepursuit of happiness.it is obvious today that america has defaulted on thispromissory note insofar as her citizens of color are concerned.instead of honoring this sacred obligation, america has giventhe negro people a bad check which has come back markedinsufficient funds.justice is bankrupt. we refuse to believe that there areinsufficient funds in the great vaults of opportunity of thisnation. so we have come to cash this check -- a check that willgive us upon demand the riches of freedom and the security ofjustice. we have also come to this hallowed spot to remindamerica of the fierce urgency of now. this is no time to engagein the luxury of cooling off or to take the tranquilizing drugof gradualism. now is the time to rise from the dark anddesolate valley of segregation to the sunlit path of racialjustice. now is the time to open the doors of opportunity to allof god's children. now is the time to lift our nation from thequicksands of racial injustice to the solid rock ofbrotherhood.it would be fatal for the nation to overlook the urgency of themoment and to underestimate the determination of the negro. thissweltering summer of the negro's legitimate discontent will notpass until there is an invigorating autumn of freedom andequality. nineteen sixty-three is not an end, but a beginning.those who hope that the negro needed to blow off steam and willnow be content will have a rude awakening if the nation returnsto business as usual. there will be neither rest nor tranquilityin america until the negro is granted his citizenship rights.the whirlwinds of revolt will continue to shake the foundationsof our nation until the bright day of justice emerges.but there is something that i must say to my people who stand onthe warm threshold which leads into the palace of justice. inthe process of gaining our rightful place we must not be guiltyof wrongful deeds. let us not seek to satisfy our thirst forfreedom by drinking from the cup of bitterness and hatred.we must forever conduct our struggle on the high plane ofdignity and discipline. we must not allow our creative protestto degenerate into physical violence. again and again we mustrise to the majestic heights of meeting physical force with soulforce. the marvelous new militancy which has engulfed the negrocommunity must not lead us to distrust of all white people, formany of our white brothers, as evidenced by their presence heretoday, have come to realize that their destiny is tied up withour destiny and their freedom is inextricably bound to ourfreedom. we cannot walk alone.and as we walk, we must make the pledge that we shall marchahead. we cannot turn back. there are those who are asking thedevotees of civil rights, "when will you be satisfied?" we cannever be satisfied as long as our bodies, heavy with the fatigueof travel, cannot gain lodging in the motels of the highways andthe hotels of the cities. we cannot be satisfied as long as thenegro's basic mobility is from a smaller ghetto to a larger one.we can never be satisfied as long as a negro in mississippicannot vote and a negro in new york believes he has nothing forwhich to vote. no, no, we are not satisfied, and we will not besatisfied until justice rolls down like waters and righteousnesslike a mighty stream.i am not unmindful that some of you have come here out of greattrials and tribulations. some of you have come fresh from narrowcells. some of you have come from areas where your quest forfreedom left you battered by the storms of persecution andstaggered by the winds of police brutality. you have been theveterans of creative suffering. continue to work with the faiththat unearned suffering is redemptive.go back to mississippi, go back to alabama, go back to georgia,go back to louisiana, go back to the slums and ghettos of ournorthern cities, knowing that somehow this situation can andwill be changed. let us not wallow in the valley of despair.i say to you today, my friends, that in spite of thedifficulties and frustrations of the moment, i still have adream. it is a dream deeply rooted in the american dream.i have a dream that one day this nation will rise up and liveout the true meaning of its creed: "we hold these truths to beself-evident: that 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i have a dream that one day on the red hills of georgia the sonsof former slaves and the sons of former slaveowners will be ableto sit down together at a table of brotherhood.i have a dream that one day even the state of mississippi, adesert state, sweltering with the heat of injustice andoppression, will be transformed into an oasis of freedom andjustice.i have a dream that my four children will one day live in anation where they will not be judged by the color of their skinbut by the content of their character.i have a dream today.i have a dream that one day the state of alabama, whosegovernor's lips are presently dripping with the words ofinterposition and nullification, will be transformed into asituation where little black boys and black girls will be ableto join hands with little white boys and white girls and walktogether as sisters and brothers.i have a dream today.i have a dream that one day every valley shall be exalted, everyhill and mountain shall be made low, the rough places will bemade plain, and the crooked places will be made straight, andthe glory of the lord shall be revealed, and all flesh shall seeit together.this is our hope. this is the faith with which i return to thesouth. with this faith we will be able to hew out of themountain of despair a stone of hope. with this faith we will beable to transform the jangling discords of our nation into abeautiful symphony of brotherhood. with this faith we will beable to work together, to pray together, to struggle together,to go to jail together, to stand up for freedom together,knowing that we will be free one day.this will be the day when all of god's children will be able tosing with a new meaning, "my country, 'tis of thee, sweet landof liberty, of thee i sing. land where my fathers died, land ofthe pilgrim's pride, from every mountainside, let freedom ring."and if america is to be a great nation this must become true. solet freedom ring from the prodigious hilltops of new hampshire.let freedom ring from the mighty mountains of new york. letfreedom ring from the heightening alleghenies of pennsylvania!let freedom ring from the snowcapped rockies of colorado!let freedom ring from the curvaceous peaks of california!but not only that; let freedom ring from stone mountain ofgeorgia!let freedom ring from lookout mountain of tennessee!let freedom ring from every hill and every molehill ofmississippi. from every mountainside, let freedom ring.when we let freedom ring, whem we let it ring from every villageand every hamlet, from every state and every city, we will beable to speed up that day when all of god's children, black menand white men, jews and gentiles, protestants and catholics,will be able to join hands and sing in the words of the oldnegro spiritual, "free at last! free at last! thank godalmighty, we are free at last!"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雪的面目---林清玄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在赤道,一位小学老师努力地给儿童说明"雪"的形态,但不管他怎么说,儿童也不能明白。
        老师说:雪是纯白的东西。
        儿童就猜测:雪是像盐一样。
        老师说:雪是冷的东西。
        儿童就猜测:雪是像冰淇淋一样。
        老师说:雪是粗粗的东西。
        儿童就猜测:雪是像砂子一样。
        老师始终不能告诉孩子雪是什么,最后,他考试的时候,出了"雪"的题目,结果有几个儿童这样回答:"雪是淡黄色,味道又冷又咸的砂。"
        这个故事使我们知道,有一些事物的真相,用言语是无法表白的,对于没有看过雪的人,我们很难让他知道雪,像雪这种可看的、有形象的事物都无法明明白白过。
        那么,对于无声无色、没有形象、不可捕捉的心念,如何能够清楚地表达呢?
        我们要知道雪,只有自己到有雪的国度。
        我们要听黄莺的歌声,就要坐到有黄莺的树下。
        我们要闻夜来香的清气,只有夜晚走到有花的庭院去。
        那些写着最热烈优美情书的,不一定是最爱我们的人;那些陪我们喝酒吃肉搭肩拍胸的,不一定是真朋友;那些嘴里说着仁义道德的,不一定有人格的馨香;那些签了约的字据呀,也有抛弃与撕毁的时候!
        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事物都是语言文字难以形容与表现的。
        就像我们站在雪中,什么也不必说,就知道雪了。 
        雪,冷面清明,纯净优美,在某一个层次上像极了我们的心。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信 任---[美]戴维·威斯格特
      信任一个人有时需要许多年的时间。因此,有些人甚至终其一生也没有真正信任过任何一个人,倘若你只信任那些能够讨你欢心的人,那是毫无意义的;倘若你信任你所见到的每一个人,那你就是一个傻瓜;倘若你毫不犹疑、匆匆忙忙地去信任一个人,那你就可能也会那么快地被你所信任的那个人背弃;倘若你只是出于某种肤浅的需要去信任一个人,那么旋踵而来的可能就是恼人的猜忌和背叛;但倘若你迟迟不敢去信任一个值得你信任的人,那永远不能获得爱的甘甜和人间的温暖,你的一生也将会因此而黯淡无光。

        信任是一种有生命的感觉,信任也是一种高尚的情感,信任更是一种连接人与人之间的纽带。你有义务去信任另一个人,除非你能证实那个人不值得你信任;你也有权受到另一个人的信任,除非你已被证实不值得那个人信任。
    • 百年思索——龙应台的演讲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在台湾,我大概一年只做一次演讲。今天之所以愿意来跟法学院的同学谈谈人文素养的必要,主要是由於看到台湾解严以来变成如此政治淹盖一切的一个社会,而我又当然不能不注意到,要领导台湾进入二十一世纪的政治人物里有相当高的比例来自这个法学院。总统候选人也好,中央民意代表也好,不知道有多少是来自台大政治系、法律系,再不然就是农经系,是不是?(笑声)  
        但是今天的题目不是「政治人物」----而是「政治人」----要有什麽样的
      人文素养。为什麽不是「政治人物」呢?因为对今天已经是四十岁以上的人要求他们有人文素养,是太晚了一点,今天面对的你们大概二十岁;在二十五年之後,你们之中今天在座的,也许就有四个人要变成总统候选人。那麽,我来的原因很明白:你们将来很可能影响社会。但是昨天我听到另一个说法。我的一个好朋友说,「你确实应该去台大法学院讲人文素养,因为这个地方出产最多危害社会的人。」(笑声)二十五年之後,当你们之中的诸君变成社会的领导人时,我才七十二岁,我还要被你们领导,受你们影响。所以「先下手为强」,今天先来影响你们。(笑声)  
        我们为什麽要关心今天的政治人,明天的政治人物?因为他们掌有权力,他将决定一个社会的走向,所以我们这些可能被他决定大半命运的人,最殷切的期望就是,你这个权力在手的人,拜托,请务必培养价值判断的能力。你必须知道什麽叫做「价值」,你必须知道如何做「判断」。  
        我今天完全不想涉及任何的现实政治,让我们远离政治一天。今天所要跟你们共同思索的是:我们如何对一个现象形成判断,尤其是在一个众说纷纭、真假不分的时代里。二十五年之後,你们之中的某个人也许必须决定:你是不是应该强迫像钱穆这样的国学大师搬出他住了很久的素书楼;你也许要决定,在「五四」一○五周年的那一天,你要做什麽样的谈话来回顾历史?二十五年之後,你也许要决定,到底日本跟中国跟台湾的关系,战争的罪责和现代化的矛盾,应该怎麽样去看?二十五年後的今天,也许你们也要决定到底台湾和中国应该是什麽样的关系?中国文化在世界的历史发展上,又处在什麽地位?甚至於,西方跟东方的文明,他们之间全新的交错点应该在哪里?二十五年之後,你们要面对这些我们没有解决的旧问题,加上我们现在也许无能设想的新的问题,而且你们要带着这个社会走向新的方向。我希望我们今天的共同思索是一个走向未来的小小预备。
        人文是什麽呢?我们可以暂时接受一个非常粗略的分法,就是「文」「史」「哲」,叁个大方向。先谈谈文学,指的是最广义的文学,包括文学、艺术、美学,广义的美学。

        文学------白杨树的湖中倒影
        为什麽需要文学?了解文学、接近文学,对我们形成价值判断有什麽关系?如果说,文学有一百种所谓「功能」而我必须选择一种最重要的,我的答案是:德文有一个很精确的说法,macht sichtbar,意思是「使看不见的东西被看见」。在我自己的体认中,这就是文学跟艺术的最重要、最实质、最核心的一个作用。我不知道你们这一代人熟不熟悉鲁迅的小说?他的作品对我们这一代人是禁书。没有读过鲁迅的请举一下手?(约有一半人举手)鲁迅的短篇《药》,讲的是一户人家的孩子生了痨病。民间的迷信是,馒头沾了鲜血给孩子吃,他的病就会好。或者说《祝福》里的祥林嫂;祥林嫂是一个唠唠叨叨的近乎疯狂的女人,她的孩子给狼叼走了。
        让我们假想,如果你我是生活在鲁迅所描写的那个村子里头的人,那麽我们看见的,理解的,会是什麽呢?祥林嫂,不过就是一个让我们视而不见或者绕道而行的疯子。而在《药》里,我们本身可能就是那一大早去买馒头,等看人砍头的父亲或母亲,就等着要把那个馒头泡在血里,来养自己的孩子。再不然,我们就是那小村子里头最大的知识份仔,一个口齿不清的秀才,大不了对农民的迷信表达一点不满。
        但是透过作家的眼光,我们和村子里的人生就有了艺术的距离。在《药》里头,你不仅只看见愚昧,你同时也看见愚昧後面人的生存状态,看见人的生存状态中不可动摇的无可奈何与悲伤。在《祝福》里头,你不仅只看见贫穷粗鄙,你同时看见贫穷下面「人」作为一种原型最值得尊敬的痛苦。文学,使你「看见」。
        我想作家也分成叁种吧!坏的作家暴露自己的愚昧,好的作家使你看见愚昧,伟大的作家使你看见愚昧的同时认出自己的原型而涌出最深刻的悲悯。这是叁个不同层次。
        文学与艺术使我们看见现实背面更贴近生存本质的一种现实,在这种现实里,除了理性的深刻以外,还有直觉的对「美」的顿悟。美,也是更贴近生存本质的一种现实。
        谁……能够完整的背出一阕词?讲我最喜欢的词人苏东坡好了。谁今天晚上愿意为我们朗诵《江城子》?(骚动、犹豫,一男学生腼腆地站起来,开始背诵)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
        (学生忘词,支吾片刻,一位白发老先生朗声接下:
        「明月夜,短松岗。」热烈掌声)
        你说这短短七十个字,它带给我们什麽?它对我们的价值判断有什麽作用?
      你说没有,也不过就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那欲言又止的文字,文字里幽渺的意象,意象所激起的朦胧的感觉,使你停下来叹一口气,使你突然看向窗外倏然灭掉的路灯,使你久久地坐在黑暗里,让孤独笼罩,与隐藏最深的自己素面相对。
        但是它的作用是什麽呢?如果鲁迅的小说使你看见了现实背後的纵深,那麽,一首动人,深刻的诗,我想,它提供了一种「空」的可能,「空」相对於「实」。空,是另一种现实。我们平常看不见的、更贴近存在本质的现实。
        假想有一个湖,湖里当然有水,湖岸上有一排白杨树,这一排白杨树当然是实体的世界,你可以用手去摸,感觉到它树干的凹凸的质地。这就是我们平常理性的现实的世界,但事实上有另外一个世界,我们不称它「实」,甚至不注意到它的存在。水边的白杨树,不可能没有倒影,只要白杨树长在水边就有倒影。而这个倒影,你摸不到它的树干,而且它那麽虚幻无常:风吹起的时候,或者今天有云,下小雨,或者满月的月光浮动,或者水波如镜面,而使得白杨树的倒影永远以不同的形状,不同的深浅,不同的质感出现,它是破碎的,它是回旋的,它是若有若无的。但是你说,到底岸上的白杨树才是唯一的现实,还是水里的白杨树,才是唯一的现实。然而在生活里,我们通常只活在一个现实里头,就是岸上的白杨树那个层面,手可以摸到、眼睛可以看到的层面,而往往忽略了水里头那个「空」的,那个随时千变万化的,那个与我们的心灵直接观照的倒影的层面。
        文学,只不过就是提醒我们:除了岸上的白杨树外,有另外一个世界可能更真实存在,就是湖水里头那白杨树的倒影。

        哲学------迷宫中望见星空
        哲学是什麽?我们为什麽需要哲学?
        欧洲有一种迷宫,是用树篱围成的,非常复杂。你进去了就走不出来。不久前,我还带着我的两个孩子在巴黎迪士尼乐园里走那麽一个迷宫;进去之後,足足有半个小时出不来,但是两个孩子倒是有一种奇怪的动物本能,不知怎麽的就出去了,站在高处看着妈妈在里头转,就是转不出去。
        我们每个人的人生处境,当然是一个迷宫,充满了迷惘和□徨,没有人可以告诉你出路何在。我们所处的社会,尤其是「解严」後的台湾,价值颠倒混乱,何尝不是处在一个历史的迷宫里,每一条路都不知最後通向哪里。
        就我个人体认而言,哲学就是,我在绿色的迷宫里找不到出路的时候,晚上降临,星星出来了,我从迷宫里抬头望上看,可以看到满天的星斗;哲学,就是对於星斗的认识,如果你认识了星座,你就有可能走出迷宫,不为眼前障碍所惑,哲学就是你望着星空所发出来的天问。
        今天晚上,我们就来读几行《天问》吧。(投影打出)
        天何所沓 十二焉分 日月安属 列星安陈
        何阖而晦 何开而明 角宿未旦 曜灵安藏
        两千多年以前,屈原站在他绿色的迷宫里,仰望满天星斗,脱口而出这样的问题。他问的是,天为什麽和地上下相合,十二个时辰怎样历志?日月附着在什麽地方,二十八个星宿根据什麽排列,为什麽天门关闭,为夜吗?为什麽天门张开,为昼吗?角宿值夜,天还没有亮,太阳在什麽地方隐藏?
        基本上,这是一个叁岁的孩子,眼睛张开第一次发现这个世界上有天上这闪亮的碎石子的时候所发出来的疑问,非常原始;因为原始,所以深刻而巨大,所以人,对这样的问题,无可回避。
        掌有权力的人,和我们一样在迷宫里头行走,但是权力很容易使他以为自己有能力选择自己的路,而且还要带领群众往前走,而事实上,他可能既不知道他站在什麽方位,也不知道这个方位在大格局里有什麽意义;他既不清楚来的走的是哪条路,也搞不明白前面的路往哪里去;他既未发觉自己深处迷宫中,更没发觉,头上就有纵横的星图。这样的人,要来领导我们的社会,实在令人害怕。其实,所谓走出思想的迷宫,走出历史的迷宫,在西方的的历史里头,已经有特定的名词,譬如说,「启蒙」,十八世纪的启蒙。所谓启蒙,不过就是在绿色的迷宫里头,发觉星空的存在,发出天问,思索出路、走出去。对於我,这就是启蒙。
        所以,如果说文学使我们看见水里白杨树倒影,那麽哲学,使我们能藉着星光的照亮,摸索的走出迷宫。

        史学------沙漠玫瑰的开放
        我把史学放在最後。历史对於价值判断的影响,好像非常清楚。鉴往知来,认识过去才能以测未来,这话都已经说烂了。我不太用成语,所以试试另外一个说法。
        一个朋友从以色列来,给我带了一朵沙漠玫瑰。沙漠里没有玻瑰,但是这个植物的名字叫做沙漠玫瑰。拿在手里,是一蓬乾草,真正的枯萎,乾的,死掉的草,这样一把,很难看。但是他要我看说明书;说明书告诉我,这个沙漠玫瑰其实是一种地衣,针叶型,有点像松枝的形状。你把它整个泡在水里,第八天它会完全复活;把水拿掉的话,它又会渐渐乾掉,枯乾如沙。把它再藏个一年两年,然後哪一天再泡在水里,它又会复活。这就是沙漠玫瑰。
        好,我就把这个团枯乾的草,用一个大玻璃碗盛着,注满了清水,放在那儿。从那一天开始,我跟我两个宝贝儿子,就每天去探看沙漠玫瑰怎麽样了?
      第一天去看它,没有动静,还是一把枯草浸在水里头,第二天去看的时候发现,它有一个中心,这个中心已经从里头往外头,稍稍舒展松了,而且有一点绿的感觉,还不是颜色。第叁天再去看,那个绿的模糊的感觉已经实实在在是一种绿的颜色,松枝的绿色,散发出潮湿青苔的气味,虽然边缘还是乾死的。它把自己张开,已经让我们看出了它真有玫瑰形的图案。每一天,它核心的绿意就往外扩展一寸。我们每天给它加清水,到了有一天,那个绿色已经渐渐延伸到它所有的手指,层层舒展开来。
        第八天,当我们去看沙漠玫瑰的时候,刚好我们一路邻居也在,他就跟着我们一起到厨房里去看。这一天,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完整的、丰润饱满、复活了的沙漠玫瑰!我们叁个疯狂大叫出声,因为太快乐了,我们看到一朵尽情开放的浓绿的沙漠玫瑰。
        这个邻居在旁边很奇怪的说,这一把杂草,你们干嘛呀?我楞住了。
        是啊,在他的眼中,它不是玫瑰,它是地衣啊!你说,地衣再美,美到哪里去呢?他看到的就是一把挺难看、气味潮湿的低等植物,搁在一个大碗里;也就是说,他看到的是现象的本身定在那一个时刻,是孤立的,而我们所看到的是现象和现象背後一点一滴的线索,辗转曲折、千丝万缕的来历。
        於是,这个东西在我们的价值判断里,它的美是惊天动地的,它的复活过程就是宇宙洪荒初始的惊骇演出。我们能够对它欣赏,只有一个原因;我们知道它的起点在哪里。知不知道这个起点,就形成我们和邻居之间价值判断的南辕北辙。
        不必说鉴往知来,我只想告诉你沙漠玫瑰的故事罢了。对於任何东西、现象、目题、人、事件、如果不认识它的过去,你如何理解它的现在到底代表什麽意义?不理解它的现在,又何从判断它的未来?不认识过去,不理解现在,不能判断未来,你又有什麽资格来做我们的「国家领导人」?
        对於历史我是一个非常愚笨的、非常晚熟的学生。四十岁之後,才发觉自己的不足。写「野火」的时候我只看孤立的现象,就是说,沙漠玫瑰放在这里,很丑,我要改变你,因为我要一朵真正芬芳的玫瑰。四十岁之後,发现了历史,知道了沙漠玫瑰一路是怎麽过来的,我的兴趣不再是直接的批评,而在於:你给我一个东西、一个事件、一个现象,我希望知道这个事件在更大的座标里头,横的跟纵的,它到底是在哪一个位置上?在我不知道这个横的跟纵的座标之前,对不起,我不敢对这个事情批判。
        了解这一点之後,对於这个社会的教育系统和传播媒体所给你的许许多多所谓的知识,你发现,恐怕有百分之六十都是半真半假的的东西。比如说,我们从小就认为所谓西方文化就是开放的、民主的、讲究个人价值反抗权威的文化,都说西方是自由主义的文化。用自己的脑子去研究一下欧洲史以後,你就大吃一惊:哪有这回事啊?西方文艺复兴之前是一回事,文艺复兴之後是一回事;启蒙主义之前是一回事,启蒙主义之後又是一回事。然後你也相信过,什麽叫中国,什麽叫中国国情,就是专制,两千年的专制。你用自己的脑子研究一下中国历史就发现,咦,这也是一个半真半假的陈述。中国是专制的吗?朱元璋之前的中国跟朱元璋之後的中国不是一回事的;雍正乾隆之前的中国,跟雍正乾隆之後的中国又不是一回事的,那麽你说「中国两千年专制」指的是那一段呢?这样的一个斩钉截铁的陈述有什麽意义呢?自己进入历史之後,你纳闷:为什麽这个社会给了你那麽多半真半假的「真理」,而且不告诉你他们是半真半假的东西?
        对历史的探索势必要迫使你回头去重读原典,用你现在比较成熟的、参考系比较广阔的眼光。重读原典使我对自己变得苛刻起来。有一个大陆作家在欧洲哪一个国家的餐厅吃饭,一群朋友高高兴兴地吃饭,喝了酒,拍拍屁股就走了。离开餐馆很远了,服务生追出来说:「对不起,你们忘了付帐。」作家就写了一篇文章大大地赞美欧洲人民族性多麽的淳厚,没有人怀疑他们是故意白吃的。要是在咱们中国的话,吃饭忘了付钱人家可能要拿着菜刀出来追你的。
      (笑)
        我写了篇文章带点反驳的意思,就是说,对不起,这可不是民族性、道德水平或文化差异的问题。这恐怕根本还是一个经济问题。比如说如果作家去的欧洲正好是二次大战後粮食严重不足的德国,德国待者恐怕也要拿着菜刀追出来的。这不是一个道德的问题,而是一个发展阶段的问题,或者说,是一个体制结构的问题。
        写了那篇文章之後,我洋洋得意觉得自己很有见解。好了,有一天重读原典的时候,翻到一个畅销作家两千多年前写的文章,让我差点从椅子上一跤摔下来。我发现,我的「了不起」的见解,人家两千年前就写过了,而且写得比我还好。这个人是谁呢?(投影打出《五蠹篇》)
        韩非子要解释的是:我们中国人老是赞美尧舜禅让是一个多麽道德高尚的一个事情,但是尧舜「王天下」的时候,他们住的是茅屋,他们穿的是粗布衣服,他们吃的东西也很差,也就是说,他们的享受跟最低级的人的享受是差不多的。然後禹当国王的时候他的劳苦跟「臣虏之劳」也差不多。所以尧舜禹做政治领导人的时候,他们的待遇跟享受和最底层的老百姓差别不大,「以是言之」,那个时候他们很容易禅让,只不过是因为他们能享受的东西很少,放弃了也没有什麽了不起。(笑声)但是「今之县令」,在今天的体制里,仅只是一个县令,跟老百姓比起来,他享受的权力非常大。用二十世纪的语言来说,他有种种「官本位」所赋以的特权,他有终身俸、住房优惠、出国考察金、医疗保险……因为权力带来的利益太大了,而且整个家族都要享受这个好处,谁肯让呢?「轻辞古之天子,难去今之县令者也」,原因,不是道德,不是文化,不是民族性,是什麽呢?「薄厚之实异也」,实际利益,经济问题,体制结构,造成今天完全不一样的行为。
        看了韩非子的《五蠹篇》之後,我在想,算了,两千年之後你还在写一样的东西,而且自以为见解独到。你,太可笑,太不懂自己的位置了。
        这种衡量自己的「苛刻」,我认为其实应该是一个基本条件。我们不可能知道所有前人走过的路,但是对於过去的路有所认识,至少是一个追求。讲到这里我想起艾略特很有名的一篇文学评论,谈个人才气与传统,强调的也是:每一个个人创作成就必须放在文学谱系里去评断才有意义。谱系,就是历史。然而这个标准对二十世纪的中国人毋宁是困难的,因为长期政治动汤与分裂造成文化的严重断层,我们离我们的原典,我们的谱系,我们的历史,非常、非常遥远。
        文学、哲学跟史学。文学让你看见水里白杨树的倒影,哲学使你成思想的迷宫里认识星星,从而有了走出迷宫的可能;那麽历史就是让你知道,沙漠玫瑰有它的特定起点,没有一个现象是孤立存在的。

        会弹钢琴的刽子手
        素养跟知识有没有差别?当然有,而且有着极其关键的差别。我们不要忘记,毛泽东会写迷人的诗词、纳粹头子很多会弹钢琴、有哲学博士学位。这些政治人物难道不是很有人文素养吗?我认为,他们所拥有的是人文知识,不是人文素养。知识是外在於你的东西,是材料、是工具、是可以量化的知道;必须让知识进入人的认知本体,渗透他的生活与行为,才能称之为素养。人文素养是在涉猎了文、史、哲学之後,更进一步认识到,这些人文「学」到最後都有一个终极的关怀,对「人」的关怀。脱离了对「人」的关怀,你只能有人文知识,不能有人文素养。
        素养和知识的差别,容许我窃取王阳明的语言来解释。学生问他为什麽许多人知道孝悌的道理,却做出邪恶的事情,王阳明说:「此已被私欲隔断,不是知行的本体了。未有知而不行者;知而不行,只是未知。」在我个人的解读里,王阳明所指知而不行的「未知」就是「知识」的层次,而素养,就是「知行的本体」。王阳明用来解释「知行的本体」的四个字很能表达我对「人文素养」的认识:真诚恻怛。
        对人文素养最可怕的讽刺莫过於:在集中营里,纳粹要犹太音乐家们拉着小提琴送他们的同胞进入毒气房。一个会写诗、懂古典音乐、有哲学博士学位的人,不见得不会妄自尊大、草菅人命。但是一个真正认识人文价值而「真诚恻怛」的人,也就是一个真正有人文素养的人,我相信,他不会违背以人为本的终极关怀。
        在我们的历史里,不论是过去还是眼前,不以人为本的政治人物可太多了啊。

        一切价值的重估
        我们今天所碰到的好像是一个「什麽都可以」的时代。从一元价值的时代,进入一个价值多元的时代。但是,事实上,什麽都可以,很可能也就意味着什麽都不可以:你有知道的权利我就失去了隐密的权利;你有掠夺的自由我就失去了不被掠夺的自由。解放不一定意味着真正的自由,而是一种变相的捆绑。而价值的多元是不是代表因此不需要固守价值?我想当然不是的。
        我们所面临的绝对不是一个价值放弃的问题,而是一个「一切价值都必须重估」的巨大考验;一切价值的重估,正好是尼采的一个书名,表示在他的时代有他的困惑。重估价值是多麽艰难的任务,必须是一个成熟的社会,或者说,社会里头的人有能力思考、有能力做成熟的价值判断,才有可能担负这个任务。
        於是又回到今天谈话的起点。你如果看不见白杨树水中的倒影,不知道星空在哪里,同时没看过沙漠玫瑰,而你是政治系毕业的;二十五年之後,你不知道文学是什麽,哲学是什麽,史学是什麽,或者说,更糟的,你会写诗、会弹钢琴、有哲学博士学位同时却又迷信自已、崇拜权力,那麽拜托,你不要从政吧!我想我们这个社会,需要的是「真诚恻怛」的政治家,但是它却充满了利欲薰心和粗暴恶俗的政客。政治家跟政客之间有一个非常非常重大的差别,这个差别,我个人认为,就是人文素养的有与无。
        二十五年之後,我们再来这里见面吧。那个时候我坐在台下,视茫茫发苍苍、齿牙动摇;意兴风发的总统候选人坐在台上。我希望听到的是你们尽其所能读了原典之後对世界有什麽自己的心得,希望看见你们如何气魄开阔、眼光远大地把我们这个社会带出历史的迷宫----虽然我们永远在一个更大的迷宫里----并且认出下一个世纪星空的位置。
        这是一场非常「前现代」的谈话,但是我想,在我们还没有属於自己的「现代」之前,暂时还不必赶凑别人的热闹谈「後现代」吧!自己的道路,自己走,一步一个脚印。

      (一九九九年在台大法学院作的演讲)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